走，在路上！

（国基建设集团有限公司计划部   张兴华）

蓝色的天空，澄明，高远。每一道山，每一只鸟，每一汪湖泊，每一行行走的脚步。心有多远，热爱就有多远。

喜欢一个人，去陌生的地方。喜欢在路上，倚窗，看掠过车窗的风景——大片浓绿的玉米，开着白花的棉田，深山里的小小村落，如豆的灯火，苍茫沉寂的远山，辽远空旷的荒漠，漫漫沙尘。淙淙流淌的溪水，清澈如眸子的湖泊。大海，城镇，边关......幽深的隧道，一线天光，豁然开朗的绿色原野，遍地明媚的阳光，奔跑在风中的少年。还有在极深极静的夜里，爬到上铺，听车轮行走的声音，无法入眠。黑暗中突然出现的灯光，月台，鸣笛，送别，伫立......这一切，就像一部古老的东欧电影。

“去什么地方呢？这么晚了，

美丽的火车，孤独的火车。

凄苦是你汽笛的声音，

令人记起了许多事情。

为什么我不该挥舞手巾呢？

乘客多少都跟我有亲。

去吧，但愿你一路平安。

桥都坚固，隧道都光明。”

土耳其诗人塔朗吉轻轻地诉说。  

第一次火车之旅的目的地是北京。六月，牡丹开得倾国倾城，路边千年的槐树，淡黄色的槐花静静地落着，细碎的，轻柔的，梦一样，落满皇都。四合院，胡同，葱绿的树丛，红墙黄瓦的古迹，高耸入云的建筑。一个人悠悠荡荡地走，北海，故宫，颐和园，香山。黄昏的时候停下来，吃路边小吃。一间小房子打发一个不眠之夜。乘地铁去世界公园，抚摸冰凉的埃菲尔铁塔，在毛利草屋前驻足，当浑圆橙红的落日停留在远处琉璃瓦楼顶时，温暖的余晖瞬间铺满花草，意大利台地园仿佛沉静在一个橘红色的梦里。我却找不到出口。那么，是谁带我走出来的？岁月模糊了他的容颜。

多年以后，听到《Thomas》这样描述：“多多岛被漂亮的蔚蓝大海包围着，岛上是绿油油的田地和金色的沙滩。还有小河，溪流，很多鸟儿在树上歌唱。这里有一架风车。岛上还有很多很多的火车路线，刚才是谁经过这条铁轨呢？是托马斯......”我的心一下子就湿了，小时候，我是不是也期待这样？托马斯带着我，去多多岛，去更遥远的地方。

第一次看海，是在2002年的夏天，北戴河，蔚蓝的大海，一望无际。海面上白帆点点，洁白的海鸥仿佛是童话里舞动的白色精灵。金色的沙滩，裸足不停地走，有贝壳在潮落时搁浅下来，五彩斑斓。那一年，我穿浅蓝色吊带长裙，胸前的衣兜里装满了小物件——牛角号、海螺、石头项链......在海水里赤足奔跑，在青色的礁石上抱膝怔忡，听海的呼吸，涛声如风过竹林，呆坐至暮色四合，看船舶停靠，如港湾里沉睡的一只只鞋子。潮涌时，喝大口大口的海水，又咸又涩。将一个男孩子的名字写在沙滩上，然后看潮水淹没每一笔，渐渐不留印迹。

十年后，我站在鸽子窝公园的鹰角石上看日出，海水是温柔的灰蓝色，像俄罗斯姑娘的眼睛。沙滩洁白。然后霞光将它们镀成杏黄、桃红、藕紫......太阳升高了，天水相连，烟波浩渺，海鸟翩翩。晨雾笼罩中的月亮湾，是半牙刚刚出炉的麦黄色面包圈。清新，甜美。那潋滟波光仿佛是情人甜蜜的香吻。沙软潮平，我光着脚，在海水里徜徉，在沙滩上捡贝壳，冒着泡泡的小洞，藏着脆弱胆小的沙蟹。它磕磕绊绊地爬出来，那么害怕，一直爬进我的心里。空气咸湿，裙角飞扬，那个六月，风拂过，海水冰凉。 

2007，火车带着我，一路前行。铁轨，汽笛，站台，那么温暖，又那么冰凉。开始另一场漂泊，关于远方，关于梦想。风尘仆仆，无法停步。我就在这里，可是我的心在路上，在未知的某个地方。就像是一场心灵的自我流放。竹杖芒鞋，却目光坚定。

朔北大漠，杨柳轻垂的山村。对面是绵绵的丘陵，京包铁路横贯而入。黑沉沉的夜，长长的亮着灯的列车，拉着汽笛，缓缓地穿行，急急地奔赴，驶向不知名的远方。

“烟花三月下扬州”不只是扬州。2008的三月，我在江南。春来江水绿如蓝，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江南，千里莺啼绿映红，水村山郭酒旗风的江南，绿遍山原白满川，子规声里雨如烟的江南。古典诗词里的江南，浸泡在绿水中的江南，苏州是水墨画，杭州是仕女图，多情最是扬州柳。绝不是执子之手，与子同游。只是我，我自己，一个人走，在路上。看这妩媚动人、风月无边的江南——西湖 ，苏堤，云栖竹径，断桥残雪，虎丘，园林，假山垂柳，粉墙黛瓦。弯弯的河道夹镇而过，精致苍老的石桥，明清时期的青花瓷，婉约的女子，蓝印花布的飘逸。昆曲悠扬起伏。“暖日凝花柳，春风散管弦”“水光潋滟晴方好，山色空蒙雨亦奇”“姑苏城外寒山寺”“二十四桥明月夜”，江南是唐诗宋词里垂下的柳丝，是萧孔流出的一泓春江花月夜。

我的2009年春天，在高高的神仙院跪拜佛像；夏天，穿过茫茫的毛乌素沙漠，长长的驼队在落日里昂首阔步；秋天，徒步纳木错，仰望西藏天空中一塌糊涂地盛放着的白色云朵，绕八角街摇动经筒一圈；冬天，我在天蓝云低的小镇里晒太阳，看《中国印象》：苍山雪，洱海月，上关风，下关花。跟随作者的脚步寻访楼兰古迹，叩问千年春秋。漫步柔软的丽江，想象茶马古道的传说。说着日光岩上听鼓浪声声，菽庄花园里品茗的梦......晓月，清风，流云，暖阳，二月雪。

那一天，闭目在经殿香雾中，蓦然听见，你颂经中的真言；

那一月，我摇动所有的经筒，不为超度，只为触摸你的指尖；

那一年，磕长头匍匐在山路，不为觐见，只为贴着你的温暖；

那一世，转山转水转佛塔啊，不为修来生，只为途中与你相见。

仓央嘉措的这首诗是写给自己心爱的女子的。可是，我轻轻吟咏，就着和风，轻云，只说给我走过的，爱着那些的地方。

美丽的火车，孤独的火车，承载着时空、梦想、聚散、恋情，在路上，来来回回。一端朔风四起，黄沙漫漫，另一端面朝大海，春暖花开。

坐上它，天亮开始出发。

如果，你找不到我，我就在路上。与不同的风景擦肩。孤单的足音回旋婉转，像一首永不归的歌。